第四章：潘德林的曙光 #

第二節：石丘旅店的午後 #

石丘旅店是潘德林鎮最古老的建築之一，三層樓的木石結構散發著歲月的痕跡。當艾瑞絲和索林推開厚重的橡木門時，溫暖的空氣和食物的香味立刻包圍了他們。

「歡迎光臨——天啊！」櫃檯後的老闆娘驚呼道。她是個身材豐滿的中年婦女，灰色的頭髮盤成整齊的髮髻，「你們就是救了昆德倫先生的英雄！」

消息傳得比他們的腳步還快。旅店大廳裡正在用餐的客人們紛紛抬起頭，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。

「托比已經告訴我了，」老闆娘從櫃檯後走出來，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，「我是崔西亞，這家店的老闆。鎮長說要給你們最好的招待，我已經準備好了最好的套房。」

她上下打量著兩人，母性的關懷立刻占了上風：「看看你們！衣服都破了，還帶著血跡。來，先洗個熱水澡，我讓人準備乾淨的衣服。」

「這真的不必——」索林開始推辭。

「別跟我客氣，矮人大師，」崔西亞擺擺手，「你們是英雄，英雄就該有英雄的待遇。再說，這是鎮長的命令，我可不敢違抗。」

她領著他們上樓，一邊走一邊介紹：「二樓的兩個套房已經準備好了，有獨立的浴室。熱水很快就會送上來。午餐會在一個小時後準備好，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？」

「任何熱的食物都好，」艾瑞絲誠實地說，她已經記不清上次好好吃飯是什麼時候了。

「我會準備最豐盛的，」崔西亞保證道，打開一扇門，「艾瑞絲小姐，這是你的房間。」

房間寬敞舒適，有一張大床、書桌、衣櫃，還有一個可以俯瞰街道的窗戶。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，讓整個房間顯得溫暖而安寧。

「索林大師，你的房間在隔壁，」崔西亞繼續說道，「如果需要什麼，隨時叫我。」

當老闆娘離開後，艾瑞絲獨自站在房間中央，突然感到一陣不真實感。昨晚還在與哥布林生死搏鬥，現在卻站在這個舒適的房間裡，被當作英雄對待。

她走到鏡子前，第一次仔細打量自己。紅色的頭髮凌亂地披散著，臉上和脖子上的鱗片在陽光下微微發光。衣服確實破爛不堪，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——有她自己的，也有敵人的。

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是旅店的僕人送來了熱水和乾淨的衣服。

半個小時後，當艾瑞絲洗去了血跡和塵土，換上乾淨的衣服走下樓時，感覺像是重生了一般。崔西亞為她準備的衣服很合身——簡單的皮甲搭配實用的長褲，既不會妨礙行動，又足夠體面。

索林已經在大廳等著了，他也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，鬍子被仔細地梳理過，看起來精神多了。

「感覺好些了？」他問道。

「好太多了，」艾瑞絲在他對面坐下，「熱水澡簡直是神的恩賜。」

崔西亞很快端上了豐盛的午餐：烤肉、新鮮的麵包、蔬菜湯、乳酪，還有一大壺麥酒。兩人都餓壞了，一時間只顧著吃東西。

「我能加入你們嗎？」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。

艾瑞絲抬起頭，看到一個精靈站在桌邊。他身材修長，有著精靈特有的優雅，銀色的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，翠綠的眼眸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。他穿著遊俠的裝束，腰間掛著一把優雅的長弓。

「請坐，」索林示意道，雖然有些警惕。

精靈優雅地坐下：「我叫月影刃，是個遊俠。」他的聲音如同林間的微風，「我聽說了你們的事蹟，擊敗克拉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」

「你認識克拉各？」艾瑞絲問道。

「我追蹤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」月影刃說道，「他的部落一直在騷擾商道，我受雇來解決這個問題。但我沒想到會有人搶先一步。」

他仔細打量著艾瑞絲和索林：「龍裔戰士和矮人牧師，有趣的組合。你們不是普通的冒險者。」

「我們只是碰巧路過，」索林謹慎地說。

月影刃微微一笑：「碰巧？我不相信巧合。命運讓我們相遇必有原因。」他傾身向前，壓低聲音，「克拉各不會就此罷休的。哥布林最記仇，特別是當他們的首領受辱之後。」

「我們知道，」艾瑞絲說道。

「但你們可能不知道的是，」月影刃繼續道，「克拉各最近和一些…不尋常的人有來往。穿黑袍的人類，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。」

艾瑞絲和索林交換了一個眼神。黑蜘蛛的手下。

「你見過這些人？」索林問道。

「遠遠地看到過，」月影刃回答，「他們很謹慎，總是在夜裡活動。我試圖跟蹤過，但他們似乎有某種…魔法保護。」

就在這時，旅店的門被推開，一個瘦高的身影走了進來。那是個人類男子，大約三十歲出頭，有著棕色的短髮和狡黠的藍眼睛。他穿著深色的皮甲，移動時幾乎沒有聲音。

他直接走向他們的桌子：「下午好，英雄們。我能坐下嗎？」

沒等回答，他就拉開椅子坐下了：「我叫塞德里克，你們可能聽說過我——『影子』塞德里克。」

「盜賊，」月影刃平靜地說出了對方的職業。

「前盜賊，」塞德里克糾正道，「我已經改邪歸正了。現在我是個…自由職業的情報商人。」

「你想要什麼？」艾瑞絲直接問道。

塞德里克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：「不是我想要什麼，而是我能提供什麼。我知道一些關於黑蜘蛛的事。」

氣氛瞬間緊張起來。艾瑞絲的手本能地移向劍柄。

「放輕鬆，」塞德里克舉起雙手，「我們有共同的敵人。黑蜘蛛殺了我的搭檔，我發誓要復仇。」

他的表情變得陰沉：「三個月前，我和搭檔接了一個活兒，從某個商人那裡偷一份文件。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，只知道報酬很豐厚。結果那是個陷阱。黑蜘蛛在等我們，我的搭檔…」他停頓了一下，「他沒能逃出來。」

「我很遺憾，」索林真誠地說道。

「省省你的同情吧，牧師，」塞德里克搖搖頭，「我只要復仇。而你們，似乎是唯一真正對抗黑蜘蛛的人。」

「你知道他在哪裡？」艾瑞絲問道。

「不完全知道，但我知道他的一些據點，」塞德里克說道，「還有他手下的活動規律。比如，今晚會有一批他的手下經過東邊的樹林，可能是去和克拉各會合。」

月影刃皺起眉頭：「你怎麼知道的？」

「我有我的消息來源，」塞德里克神秘地說，「問題是，你們想不想抓住他們，問出更多情報？」

「這可能是陷阱，」索林謹慎地說。

「可能，」塞德里克承認，「但也可能是機會。你們自己決定。」

艾瑞絲思考了一會兒：「假設我們相信你，你想要什麼回報？」

「簡單，」塞德里克說道，「當你們找到黑蜘蛛時，帶上我。我要親手了結他。」

「復仇會吞噬你的靈魂，」索林勸道。

「我的靈魂早就被黑暗吞噬了，矮人，」塞德里克苦笑道，「至少讓我的黑暗有個目標。」

就在這時，旅店的門再次打開，昆德倫在一個隨從的攙扶下走了進來。他看起來好多了，雖然還有些虛弱。

「啊，都在這裡，」他說道，緩緩走過來，「我就知道會在這裡找到你們。」

「昆德倫先生，你應該休息，」索林擔心地站起來。

「我已經休息夠了，」昆德倫擺擺手，坐了下來，「而且，有些事必須立刻討論。」他看了看月影刃和塞德里克，「新朋友？」

「潛在的盟友，」艾瑞絲說道。

昆德倫點點頭：「很好，我們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幫助。」他壓低聲音，「鎮長剛剛收到消息，有一支哥布林戰團在向潘德林移動，大約有五十個。」

「五十個？」索林驚訝道，「克拉各動作真快。」

「不只是克拉各，」昆德倫說道，「據斥候報告，隊伍裡有幾個穿黑袍的人類。」

塞德里克露出一個冷笑：「看來我的情報是對的。」

「他們什麼時候會到？」月影刃問道，職業本能讓他立刻進入狀態。

「如果他們保持速度，明天黃昏前，」昆德倫回答，「鎮長正在召集民兵，但是…」

「民兵對付不了這種規模的襲擊，」艾瑞絲接話道，「特別是如果有黑蜘蛛的法師在。」

「正是如此，」昆德倫看著她，「所以我來找你們。鎮長願意出高價雇傭你們協助防守。」

「我們不是為了錢，」索林說道。

「我知道，」昆德倫微笑道，「但是接受合理的報酬並不可恥。而且…」他從懷裡取出另一張紙，「我找到了一些關於第二塊地圖碎片的線索。」

所有人都靠近了些。

「根據我的調查，第二塊碎片可能在雷丁莊園，就在潘德林東北方向，騎馬半天的路程。莊園的主人是個收藏家，專門收集古代文物。」

「但是？」艾瑞絲感覺到有轉折。

「但是莊園最近很詭異，」昆德倫說道，「已經一個月沒有人進出了。派去的信使也沒有回來。」

「聽起來像是出事了，」月影刃說道。

「或者是陷阱，」塞德里克補充道。

「無論如何，我們需要調查，」艾瑞絲下定決心，「但首先，我們要對付明天的襲擊。」

「我加入，」月影刃立刻說道，「我本來就要對付克拉各。」

「算我一個，」塞德里克也說道，「正好試試黑蜘蛛手下的成色。」

索林看著逐漸聚集的團隊，心中升起一種奇特的感覺。昨天他們還只是兩個獨行的冒險者，今天已經開始組建團隊了。

「那就這麼定了，」昆德倫站起身，「我會通知鎮長，讓他配合你們的計劃。」他停頓了一下，「還有，今晚鎮上會為你們舉辦一個小型宴會，慶祝你們的英勇行為。」

「這真的沒必要——」艾瑞絲開始推辭。

「這很有必要，」昆德倫打斷她，「人們需要希望，需要知道有英雄在保護他們。你們的出現，給了這個飽受威脅的小鎮勇氣。」

當昆德倫離開後，四個人圍坐在桌邊，開始討論防守計劃。

「我們需要偵察，」月影刃說道，「了解敵人的確切位置和組成。」

「我可以潛入他們的營地，」塞德里克提議，「獲取更多情報。」

「太危險了，」索林搖頭，「如果被發現——」

「他們發現不了我，」塞德里克自信地說，「這是我的專長。」

艾瑞絲思考著：「我們需要制定兩套計劃。一套是正面防守，一套是…」

「伏擊，」月影刃接話道，「如果我們能在他們到達鎮子之前削弱他們…」

「地形對我們有利，」索林補充道，「東邊的樹林有幾個天然的隘口。」

就這樣，四個來自不同背景的人開始認真地制定作戰計劃。每個人都貢獻自己的專長——艾瑞絲的戰鬥經驗、索林的戰術知識、月影刃的地形熟悉度、塞德里克的潛行技巧。

太陽逐漸西斜，金色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。地圖上標記著各種符號，代表著明天的部署。

「我有個問題，」塞德里克突然說道，看著艾瑞絲，「你的龍火…能控制嗎？」

艾瑞絲沉默了一會兒：「現在可以。索林幫我找到了平衡。」

「那就好，」塞德里克點點頭，「因為明天，我們可能需要你的全部力量。」

「我們都需要全力以赴，」月影刃說道，「這不只是一場戰鬥，而是向黑蜘蛛發出的訊息——潘德林不是軟柿子。」

索林舉起酒杯：「為了潘德林。」

「為了潘德林，」其他人跟著舉杯。

「還有，」艾瑞絲補充道，看著新結識的同伴們，「為了正義。」

當他們碰杯時，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照亮了他們的臉龐。明天將是一場硬仗，但至少，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。